2019-01-28 17:10:47
中華職業(yè)教育社金融專業(yè)委員會主任
中國注冊理財規(guī)劃師協(xié)會主席
朱相遠老師撰寫
今年是黃任老逝世50周年,也是他著名興亡周期率問世70周年。筆者對其周期率進行再認識,也許是最好的紀念。
1945年7月1日,褚輔成、黃炎培與冷遹等6位國民參政會參政員訪問延安。當時中共七大剛開完,毛澤東多次同他們促膝長談。黃炎培在其7月5日日記中寫道: “有一回,毛澤東問我感想怎樣?我答:我生六十多年,耳聞的不說,所親眼看到的,真所謂‘其興也勃焉’,‘其亡也忽焉’,一人,一家,一團體,一地方,乃至一國,不少單位都沒有能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力。大凡初時聚精會神,沒有一事不用心,沒有一人不賣力,也許那艱難困苦,只有從萬死中覓取一生。既而環(huán)境漸漸好轉(zhuǎn)了,精神也就漸漸放下了。有的因為歷時長久,自然地惰性發(fā)作,由少數(shù)演為多數(shù),到風氣養(yǎng)成,雖有大力,無法扭轉(zhuǎn),并且無法補救。也有為了區(qū)域一步步擴大,它的擴大,有的出于自然發(fā)展,有的為功業(yè)欲所驅(qū)使,強求發(fā)展,到干部人才漸見竭蹶,艱于應付的時候,環(huán)境倒愈加復雜起來了,控制力不免趨于薄弱了。一部歷史,‘政怠宦成’的也有,‘人亡政息’的也有,‘求榮取辱’的也有??傊疀]有能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。”“毛澤東答:我們已經(jīng)找到新路,我們能跳出這周期率。這條新路,就是民主。只有讓人民來監(jiān)督政府,政府才不敢松懈。只有人人起來負責,才不會人亡政息”。
1945年毛澤東與黃炎培在延安機場
黃炎培從延安返回重慶后,受到很大鼓舞。經(jīng)他口述,由夫人姚維鈞執(zhí)筆,很快寫成《延安歸來》一書。先后幾次再版,計達十幾萬冊。從此有關周期率的對話,通過這本小冊子,就流傳全國,引起廣泛的社會反響。
新中國成立后,黃炎培雖被任命為政務院副總理兼輕工部部長,但其周期率對話,卻被打入冷宮。在50年代初,謝覺哉任內(nèi)務部長,他在一次講話中,引用了黃炎培的周期率,提出“民主監(jiān)政”的口號,要求各級政權機關,應該進行民主監(jiān)督。其實這正是當年毛澤東對周期率的回答,但事過境遷。當時臺下一位干部就站起來反對:“我們提民主監(jiān)政是針對國民黨反動政權的,難道我們共產(chǎn)黨的人民民主政權還需要監(jiān)督嗎?這樣監(jiān)督來,監(jiān)督去,不是要監(jiān)督到毛主席頭上了嗎?”面對南方某省內(nèi)務廳廳長的詰問,謝老一時也無言以對。后來,此詰問傳至中央領導,不僅得到支持,還批評了謝老,并明令以后在黨內(nèi)外不準再引用“黃炎培周期率”的這段對話了。
直到改革開放后,民建中央領導人孫起孟等,在1982年8月重新出版黃炎培的《八十年來》一書時,專門把訪問延安時,關于周期率的那段著名對話,附在書后出版。筆者也就此才知道,歷史上還有如此一段精彩的對話,當時也曾寫文章予以解讀,但皆十分膚淺。
進入新世紀后,卻有人質(zhì)疑,“周期率”應為“周期律”。原來在2009年底,上?!段膮R報》刊出中央黨校一位教授的文章,他面對質(zhì)疑認為周期率之“率”是指概率,故不能稱“律”。但著名雜志《咬文嚼字》在其公布的《二〇〇九年十大語文差錯》中,其第九大差錯,竟然就是“興亡周期律誤為興亡周期率”。他們?yōu)榇诉€專門組織一批專家學者開座談會對此進行研討,卻一致認為“率”是筆誤,應為“周期律”。而且有人還引用當年黃炎培秘書尚丁的回憶,他也說可能搞錯了,“率”應是“律”之誤。
筆者經(jīng)反復研究思索,認為《咬文嚼字》這次卻是咬錯了。他們并未領會黃炎培周期率的真正含義與歷史作用,只從表面字義上誤判為“筆誤”。
黃炎培為清末舉人,他中學的語文老師是蔡元培先生,可見其文字功底十分了得。執(zhí)筆的夫人姚維鈞為高級師范畢業(yè),一直從教。那時的老師用字十分功整、準確。“周期率”三個字又是關鍵詞,每個字必斟酌再三,他們豈能不知“率”與“律”之差異而出現(xiàn)筆誤?
黃炎培談的是自己看到的一種歷史現(xiàn)象,常有“興也勃焉”,“亡也忽焉”。但這兩句并不是指不可跳開的必然規(guī)律。他同毛澤東所討論的,正是中共如何能跳出這種周期率現(xiàn)象,毛澤東告訴他,中共能跳出,并已找到跳出周期率的路子,那就是民主。這才是周期率對話的精髓所在。
周期率之“率”也非概率的“率”,而是漢語中“效應”、“效率”之意。黃炎培發(fā)現(xiàn)了這種歷史的周期支配效應、周期支配效率。所以他說“不少單位都沒有能跳出這周期率的支配力。”這種周期支配力、支配效應、支配效率,僅是一種支配效能,而不是鐵的規(guī)律,故而是可以經(jīng)努力而跳出其支配效能、支配效率的。毛澤東稱之為民主,要求人人起來負責。所以當時不稱周期律而稱周期率,就是專指周期支配力、周期支配效應、周期支配效率等,簡稱周期率。這才符合當時兩人對話的本意。硬把“率”改成“律”,成為不可跳出的規(guī)律,是曲解對話之原意,是對歷史不負責任的“戲說”。為此,筆者最近又專門查閱了一批很權威的史料與著作,無一不稱“周期率”。即使在2009年曾認為“可能搞錯了,‘率’應是‘律’之誤”的黃炎培原秘書尚丁先生,在2013年4月的《人民領袖毛澤東》一書中,有他自己寫的一篇《人民監(jiān)督,不敢松懈》的紀念文章。其中也依然采用“周期率”,而非“周期律”。既然認為錯了,為何仍用“率”呢。
故筆者鄭重提醒各類媒體,以正視聽。也希望《咬文嚼字》雜志嚴肅、慎重對待這一著名歷史對話的本意與原述。不能將“興亡周期率”列為什么“十大語文差錯”,擅改為“興亡周期律”,而造成混亂。
2012年11月中共十八大召開,習近平總書記于12月27日走訪了8個民主黨派中央和全國工商聯(lián),在他走訪民建中央時,主動提及當年黃炎培訪延安時同毛澤東有關周期率的那段對話。他認為對話至今對中國共產(chǎn)黨都是很好的鞭策和警示。
在最近紀念抗日戰(zhàn)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(zhàn)爭勝利70周年紀念大會上,習近平總書記發(fā)表了重要講話。他再次引用《詩經(jīng)》中的一句古話:“靡不有初,鮮克有終”。這句話譯成白話就是:做事無不有個好的開端,但很少有人能堅持到底。也就是告誡人們,要想成功,必須善始善終,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斷努力,堅持到底。他引用這段古語作為警示,同黃炎培周期率中“興也勃焉”“亡也忽焉”,真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習近平總書記接著說,“中華民族創(chuàng)造了具有5000多年歷史的燦爛文明,也一定能夠創(chuàng)造出更加燦爛的明天。”我們正視歷史周期率,就是要主動跳出周期率,經(jīng)過一代接一代人的艱苦努力,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,一定能夠?qū)崿F(xiàn)。
我想,這應是對黃炎培先生逝世50周年及其周期率問世70周年的最好祭奠了。